文:臺灣更生保護會澎湖分會更生輔導員陳彩雲
在監所接觸很多的受刑同學,大多數和毒品有關;每個同學都有他的一篇故事,而這些同學的故事是令人心酸與不捨。為什麼要吸毒、販毒?也許是為消費奢侈生活的必要,也許是受到債務與經濟的負擔,想改善自己的生活,因此挻而走險。
我常問,你們販毒,應該賺很多錢,那賺的錢呢?他們會回答,最後錢沒賺到,賺到的是多年的刑期。每個同學都表示,如果能重新來過,他們當然不想再犯。這是在監所內同學的心聲,但是有一天能離開監所就不知是否能如願。
在監所因有較長時間接觸,莊同學願意將他的故事敘述給我,才20幾歲的孩子竟然第6次進監所。
莊同學1歲時,當時姊姊8歲,妹妹出生沒多久,父母親因理念不合而離婚。爸爸因此離開家。莊同學和姊姊妹妹到恆春外婆家住,母親也在屏東工作;6歲時搬到臺南,母親在臺南工作,姊姊幫忙照顧妹妹,當時父親在高雄,曾要求帶走孩子,但外婆拒絕,從此和爸爸鮮少連絡,更為生疏。
母親為了生活需工作,很少有時間注意他們的生活狀況,更不知道他們在外行為和結交什麼樣的朋友。國一時對課業沒興趣,流連在網咖,接觸了K他命,認識的朋友請他抽,後來上癮沒錢買,於是自己想辦法。
當時1公克300元,母親給零用1星期1,000元,莊同學會用1,000元買K菸請朋友抽;但1,000元只能買3公克,於是問藥品來源自己買貨,買2公克600元,粉末分裝在菸內,1支菸以150元賣給同學,1公克K他命可分裝8、9支K菸。同學間互相傳遞訊息,因利潤高,賺不少錢,至少自己花用不必再向母親要錢。
國二時結識未成年的小女朋友,因同學介入,爭風吃醋,夥同朋友拿機車大鎖將同學打到昏迷送急診,母親付50萬元民事和解;被打的同學雖有清醒,但雙眼失明,因此在刑事上被判保護管束3年。之後半年在外遊盪沒有上學。二年級下學期被找回學校上課。返校後繼續賣,僥倖沒有被抓到。
國中三年級畢業,當時的女朋友懷有身孕,後來生了女兒,母親先給訂婚。由於有3年時間和外面接觸,為了養家,於是做更大的─販賣毒品。
當兵前家附近廟宇辦活動,做陣頭時被打,當時大腿被刀刺傷,血流很多,於是打電話給未婚妻。未婚妻騎摩托車要來載走,經過麻豆交流道時與大貨車相撞,小孩噴到對向車道,媽媽當場被撞死;小孩從對向車道要過去找媽媽,也被另輛車輾斃,時為98年11月12日,等警察通知到場才知母女都死了。原本要求賠償500萬,最後以賠償200萬和解。
後來在金門當兵1年,當兵時只偷吃不敢賣,退役後因為又吸食毒品,前後進出監所5次,108年受訪時是第6次入監,刑期10年4個月,已關4年,再3年多才可申請假釋。
如果沒有叫她,就不會發生。
後悔當時如果沒有叫未婚妻過來就不會發生車禍,母女也不會死亡,想當時因為年輕,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,也不知如何教育孩子,認為只要有錢買奶粉,有錢給生活費就是養家。發生事故後也曾很自責,也曾埋怨上天的對待不公平。吃藥時整個人的外貌變得很難看,更沒得到什麼好處,花很多錢買到的是刑期,好的朋友不會來找,吃藥的朋友才會來找,意會到人間的冷暖。
入監前看到母親每天誦經念佛,也當兒子是無藥可救,決定要出家,媽媽的舉動被嚇到突然開竅,覺得太對不起媽媽,媽媽辛苦的養育換來的是讓媽媽擔心、痛苦。
入監時向媽媽規勸,媽媽才打消出家的念頭,決定在家修行。54年次的媽媽最近身體不好,姊姊來信告知媽媽腰酸背痛,手指關節也酸痛,準備做到60歲就要退休。目前媽媽每月會給零用錢2,000到5,000元不等,媽媽相信自己的兒子總有一天會改變的,因此也沒有停止並繼續匯款。媽媽工作收入不多,導致目前仍是負債的,有一天姊姊告知媽媽的存摺只剩2元,聽了心裡無比的難過。
莊同學在15歲時因為打群架,被少年觀護所判去臺南官田職訓中心學習錏銲,因時間很短,2個星期就離開,同期同學因有繼續學習現已是師父,4年前月薪有6萬元以上。
當時與主管晤談時是有深深覺悟,由於生活靡爛再度入監服刑;如有假釋機會要痛改前非,負起家庭責任,更希望學得一技之長,讓自己的生活能更穩定,讓母親不再擔心。媽媽於今年也差不多滿57歲,再幾年即可退休。媽媽!希望您的重擔將來由我來擔當,媽媽我知道錯了,感謝您!
對莊同學的期待
對每個犯錯的人都會寄予希望,只要有一絲曙光,相信會更放光明。一個爛蘋果如果丟掉就沒有了,如果將爛掉的部分削掉,它還是存在的。
羅大佑說:「我們每個人所活過的生命都是有價值的,家人會因為你而感到驕傲,要讓家人因為你而感到驕傲。」我會向同學說,希望有一天我們會再相見,那個相見的地點是在外面,不是在監所。莊同學目前還在澎湖監獄服刑,已在申請假釋中,希望能順利成功,由衷的祝福。